——刚刚,严沉究竟要说什么?

    白津遥倒在床上,即使闭上眼,严沉看他的眼神,嘴角掠过的笑意,总是无法从脑海挥去。

    他心神不宁,无法睡着,索性起床洗漱。吃过早饭,收拾好出差用的物品,就到了上午十点。

    航班中午起飞,司机说十点一刻来接他,他也准备出发了。

    白津遥这次要随白成华前往集团在T市的产业园。经过两个半钟头飞行,航班抵达T市。这片产业园对白成华而言意义重大。当年,白成华通过产业园的建成,垄断一类半导体零件供给,利润滚滚而来。自那之后,他逐步脱离宫家,开拓独属自己的商业版图。

    离开市区进到郊外后,视野豁然开阔,高楼大厦消失,工厂远处是连绵山脉。汽车沿公路往前疾驰。白津遥望向窗外,没来由想起曾登载于当地报纸的一则新闻。

    木料仓库突然起火,一名孕妇不幸遇难……

    童年的记忆涌入。七岁时,有次白津遥随父母出席剪彩仪式。白成华正在讲话,一个衣衫潦倒的男人突然冲上台,拿刀捅向白成华……

    白成华躲闪一下,男人刺偏了,扎入白成华侧腹。男人目呲欲裂,还要再刺,几名保安冲上来制服了男人。

    调查情况很快出来,男人是当初死于仓库火灾的亡者丈夫。他原是当地一个木料加工厂的厂长,因工业园项目要将这些个体户的小厂拆除,作为反对者,带头组织了不少抗议活动。

    白成华被紧急送医,所幸刀伤没扎入要害。两天后,白津遥被廖秘书带去医院。他不太敢跟父亲待在一屋,就躲到病房外头读绘本。一个在家常见到的叔叔快步走进病房。隔着房门,他听见躺在病床上的白成华叹道:“当初,只是想制造点麻烦,警告他一下,没想到……”

    没想到什么,白成华没说出口,七岁的白津遥也不理解。直到很多年后,他长大回忆往事,才后知后觉意识到,白成华用了多少手段,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。

    或许白津遥沉默的时间过于漫长,坐在旁边的白成华主动开口:“你妈妈最近都好?”

    作为丈夫,竟问儿子自己的妻子如何?白津遥腹诽,仍连忙转头,乖巧笑笑:“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白成华点点头。汽车转过弯口,又往前开了段路,白成华说:“你知道的,我跟你妈之间早就没感情。不只是我对她,她对我也一样,但她不肯离婚,我也不强求。”

    白津遥一怔,没料及白成华打算跟他谈这些。父子间触及此类话题,在他二十一岁的人生记忆里几乎空白。

    “她总强调她爱我,搞得自己都信以为真,”白成华顿了顿,“你应当还记得,你小时候,有次一个男人突然拿刀捅伤我,我住了一个月的院,你妈除了最开始看望我一次,后头就不过来了。说见血发晕,说受不了医院的消毒水味,还说看见护士打针就恶心,她总有大堆理由。”

    “她不停要求别人爱她、伺候她、围她转,却根本没想过她也要付出。”

    感情的话题自白成华嘴中说出未免可笑。难道白成华舍得付出吗?白津遥垂下脑袋没吭声。

    因为,白成华并没说错。

    宫雪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,神经质地表达对白成华的爱意。但其实她所渴望的,不过是水晶玻璃球般不堪一击、脱离现实的爱情妄念。

    “虽然我对你妈没有感情了,”白成华话锋一转,略显冷酷的声音落入白津遥耳中,“但你放心,她这辈子的吃穿用度,我都不会亏待。”

    白津遥心中一惊,还未开口,白成华紧接着说:“对你也是,我既然决定栽培你,就会把产业真的交到你手里。”

    白成华如今年过五十,渐渐有了老态。他三四十岁时,换过几任情妇。除了最开始的徐晴,之后的情妇都没能给他生下孩子。徐意变成植物人后,白成华很快暴露自私虚伪的本性,给徐晴一笔钱,没再过问那个躺在病床上失去价值的私生子。徐晴自此对白成华心如死灰,主动将徐意转去一家远离市区的私立医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