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里绫人垂下头,苦笑一下,“托马...”

    他张开手臂,像是在索取一个拥抱,发丝一缕一缕贴在脸上,十分狼狈,他也不去理,只是怔怔地盯着对方。

    “你还愿意......吗?”

    托马见他的动作,心里也有几分触动。但他又想起绫人面对塞西莉亚花含糊其辞的态度,和之前发现绫人再也没翻开过那本蒙德诗集时自己的失落。人总是会变的,未来的他说不定会推翻此刻他说的所有承诺。

    这并不是托马疑心太重,只是,身处异国他乡,唯一的依靠就是神里家,寄人篱下的现状使他不得不对能保障他自由的一切机会谨慎至极。

    天地是一片苍茫的灰,分不清昼夜。山腰间寂寥无声,一只亮粉的蝴蝶从镇守之森飞出,仿若是昨日在幻灭中指引两人相吻的那只荧光蝶。

    它扇扇翅膀,竟亲近地落在托马举起的手背上。它鳞粉熠熠,反射着镇守之森的蓝光,托马盯着它,又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嘴唇,笑了笑。

    风带来了故事的种子,时间使之发芽。

    让时间证明一切吧。

    托马整整自己的外套,从石块上站起身,边走边瞄着仍然张着手臂的绫人,勾起嘴角。他把那柄伞从深插着的泥土里拔出来,拍拍伞面,重新撑开了它,走回绫人身边。

    “走吧?再这样淋下去可就要发烧咯。”

    神里绫人对托马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诧异,他摊开手,“你还没回答我呢。”

    托马把伞挪向绫人头上,两个人撑尺寸正好,看来是他出门时特地选了一把。

    “等一个月我再回答你,要好好看你表现——”

    他举着伞,快步地向着屋敷走去。被雨打湿本来就难受得紧,绫人刚才淋久了还没觉得,这下突然没了伞倒冷得慌,赶紧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唉等——等等我!”

    两人的声音渐渐变远。雨慢慢地变得微弱,轻风习习,绿叶沙沙。

    在辽阔的黑夜之上,云层翻涌着四散,一轮红日在罅隙间露出边缘,鎏金的光晕闪耀在雪白的流云表面。缕缕光线穿透其里,照亮了天下人间。

    终是,寅时过后,得万类生,得一切始,得二心坦荡,空明如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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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于是,一切大抵都重回了正轨。

    甫一上任社奉行,神里绫人才理解了父亲体虚多病的来源。厚厚的公文堆在书桌上,真的就是积劳成疾啊。他扶额汗颜,翻开第一本卷宗,伏案疾书。

    托马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,以只有自己知道的标准默默考量着绫人的表现。他从这段关系中后撤一步,平日里都对绫人恭敬有加,该有的礼数一个没落下。再不是第一次见到绫人时那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了。他腿脚麻利,处事周全,古田管家说他简直是稻妻的模范家臣。

    唯有在晚上,他会和神里兄妹一起用餐,听绫华说今天杜若丸又到哪里旅行了,或是简要地和绫人讨论一下公务——他们偶尔会读读俳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