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,店小二抽了口冷气,差点丢了魂。

    正当他愣着,少女却忽地开了口,嗓音清甜甘冽:“来一壶见青吧。”

    店小二激动地傻笑着:“姑娘听口音不是古阳关人,竟知道咱们这儿的好酒,真识货!”他忍不住凑近了些,压低了嗓音极力卖好,“就剩最后一坛了,我赶紧给您端上来,一会儿该没啦!”

    少女听了,一时喜上眉梢,面容如破冰的春日暖阳,笑得山花烂漫,泉水泠泠。

    店小二不自觉捂了捂胸口,像心头被温柔地射了一箭,鼻间被夺了片刻呼吸。而后,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后厨,忙不迭地去取那坛邀功的宝贝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几乎所有的目光,都开始投注在这个少女身上。

    少女捏着酒杯,让浓郁的酒香在鼻尖挑逗了片刻,一仰头便是一杯入喉,穿心烧肺,片刻不到已经独自灌了三杯。

    对面的少年默默地望着她,眼眸若寒冬深潭,一汪平静的翠碧之下,却是暗流汹涌。他身体凝滞,肺腑藏着千言万语,犹豫再三后,却只低低地提醒了一句:“烈酒伤身……”

    恰好又是一杯,少女的动作一顿,杯沿贴在唇边停了片刻,瓷白的面容已然透出些沁人心脾的红来。她用余光扫了眼少年的脸庞,心中的疑惑化作一抹轻盈的笑意,略带玩味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一声粗犷浑厚的称赞,突然打破了店里的平静:“姑娘好酒量!”

    吼出这句话的,正是军阀军队的为首者。

    这人一张四方的大脸,额上沟沟壑壑,两颊坑坑洼洼,有些稀疏的短须从下巴直飞到耳后,一块撕裂的刀疤十分抢眼,苍劲有力地题在左眼下,像极了鏖战赐予的荣勋。一身腱子肉勒在不太合身的军装下,线条分明可怕,胸前的盔甲上全是细密的砍痕。

    少女似乎正等着这句称赞,不由得抬了抬尖俏的下巴,眼波流转间,露出几分得意,又隐约含着不屑。她转头看了过去,一张小脸界限分明地劈开,下面带着笑容,上面含着杀气,语气却百啭千声:“张长剑将军,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张长剑喜得连眉毛都快飞没了,一时被少女的伶俐与美貌麻痹,并未察觉出其他。他听到少女竟喊得出自己的名字,不禁诧异又神气,还以为是哪个崇拜他的漂亮姑娘认出了他。

    如此模样上乘,年纪稚嫩的少女,对张长剑来说是可遇不可求,更何况,眼下对方的意思,是心甘情愿在讨好自己。

    机不可失,他赶忙顺过自家桌上的酒坛,猛地擎向空中:“姑娘若是喜欢,老张我这里要多少有多少!”

    坛中晃洒了不少酒出来,辣烈的酒气冲得人直捂鼻子。

    见了张长剑这幅色蒙心智的蠢样子,少女的笑容渐渐滑向狰狞。她一边前仰后合,一边摆着手,似是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,眼里都噙上了泪:“多谢张将军的美意,可惜我今天不是来要见青的,我今天是来要——”

    少女拖着尾音顿了顿,像是突然从失控地情绪中抽离出来,变得冷静异常。她两只纤白的手交叠一搭,手背轻轻托着侧歪的脸蛋,嘴角微微一勾,天真之下诱惑至极。

    张长剑瞪着铜铃大眼,连同店里的百十双士兵的眼睛一起望过去,饥渴的目光似要将少女吃干抹净。

    “——你们的命。”

    四个字眼轻轻柔柔,从少女的莞尔中吐露出来,着实俏皮可爱。

    然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,一阵铃音便急急入耳,由若变强,晃着高低深浅的诡异音调,瞬间将整个客栈淹没。

    不过一眨眼,众兵将已被魔音所困,如千万金蝉丝切割着身体,痛苦地挣扎起来。所有人都拼死堵住耳朵,而那细密的铃音却如针刺般穿透肺腑,任铜墙铁壁都阻挡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