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儒在旁见到这一幕也皱了眉头,这碗药的药材还是她方才配的。这几日军里伤兵只增不减,药材稀缺,很多人都吃不上药只能活活挨着。这人倒好有药吃还挑剔,折腾人也不挑挑时候。她以为是军里的某个将军,否则也不能这般作风。

    “还请师傅多担待一些。这顾少将军身负重伤,主帅下命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救活,眼下人还昏着呢,没办法只能强灌下去。但这药估摸着是太苦了,强灌也不太好使,只能一遍一遍来热药了。”送药的人也是一脸为难,眼见伙房忙翻了天,他自己一碗药翻来覆去热了数次的确有些不太好意思。

    然而一听到‘顾少将军’几个字,整个伙房都安静了些。大家互看几眼后有人立刻大声道:“你怎不早说是顾少将军的药!顾少将军打了胜仗是我们的福将,绝不能怠慢!”

    话音一落那熬药的师傅再也没了不悦,立刻端着药碗去热。

    谢儒自然也听到了这话,她没想到那药是给顾峯的,僵住身子呆楞了片刻。方才她抓药的时候有留意,都是些重药从阎王手里夺命用的。

    营帐外,谢儒端着手里的药碗有些犹豫。

    她想返身折回,还是让该送的人来送比较妥帖。但刚转身她又想,自己方才主动揽了这活计,现下再推出去只怕要被人埋怨了。

    掀开帐帘,浓浓的血腥之味扑鼻而来,若不是她这几日习惯了这味道,只怕是要当场吐出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热个药还墨墨迹迹的,感情这不是你们家少主重伤!”

    霍亓骂骂咧咧的从谢儒手里将药抢过来,看都未看她一眼就急忙端着药到床榻前蹲下。

    谢儒一眼看见了那床榻上的人,双脚像是被钉子钉住一样动也动不得。

    顾峯躺在简陋的军床上双眼紧闭,脸色苍白如纸,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了额头。他的上身几乎全部用白布裹了起来,也不知是裹的少了还是血流的太多,那雪白的绫布上渗出刺眼的猩红。

    怪不得都是重药,原来伤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,她心道。

    一年前的记忆像是没了闸门一样的涌入心头,特别是那个凄冷又阴暗的山洞,她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,同样的人,同样的危在旦夕。

    霍亓还想要像前几次那样直接灌进去,床榻边已经有不少洒出来的药渍痕迹。但床上的人依旧不配合,即便是重伤昏迷也难以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奶奶个腿儿,醒着喝药麻烦,昏着更麻烦!”霍亓低骂一声,急的冒汗。

    军医方才诊断过后已经退了出去,眼下帐中除了霍亓没有其余人。顾峯毕竟不是西陵军的人,霍亓不放心任何人贴身照顾,遂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,本来军中也没有专门侍候人的婢女仆从,无非也就是一些杂兵,还不如他细致。

    “我来吧。”谢儒走到霍亓身后开口,她不知自己为何方才没有离开,眼下也不想去细究。

    霍亓正焦灼,突然而庞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,回头一看还真有一个女人。

    “你是何人?军中怎还会有女人?!”霍亓警惕出口,态度并不是很友善。

    谢儒道:“我名唤付轻轻,是付博宽的女儿,这药是我煎的。”

    “付博宽的女儿?”霍亓重复一句,想起顾峯先前提到过付博宽也来了汾阳两河,让他留意。只是没想到这位付先生竟还带着自己的女儿。从来只有上阵父子兵的说法,哪有打仗带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的?

    谢儒没等他答应就自己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药碗,顺势坐在了床边。她知道霍亓心里的顾虑,但眼下床上之人命悬一线,她也来不及解释。

    霍亓看着这个女人觉得有些似曾相识,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就没有多想。看着被抢走的药碗,他觉得这女人有些大胆。在朔北没有哪个女人可以在不经过少将军允许的情况下接近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