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静将两人打量了一会儿后,武三思蓦然拜俯于地,一丝不苟的行起了参拜天子时才会用到的大礼。

    这一下,庐陵王李显彻底是傻了,那庐陵王妃拉起他避往一侧以示不敢僭越受此大礼,“亲家公欲戏耍我夫妇耶?”

    庐陵王妃的声音有着与年龄不太匹配的清脆,甚是动听。

    直到这时,武三思才想起来,原来他与庐陵王还算得是儿女亲家,此前武则天曾亲自下令,将庐陵王的小女儿安乐郡主许给了他的嫡长子武崇训。

    一念至此,武三思心思愈定,恭恭敬敬的行完了三叩九拜大礼之后,方才沉声道:“昨日晚间,圣人钦定前梁王武承嗣之子武延基为嗣君,此事,建安王武攸宜、政事首辅狄仁杰与臣均可为见证”

    李显面色茫然,显然是不明白武三思说的这些与他这个大礼有什么关系。庐陵王妃双眼中却闪过一抹璀璨的光华,“噢?”

    武三思直挺挺着身子继续道:“后,内宫侍御张昌宗狂性大发,忽行悖逆之事,下毒不成后悍然以香炉将圣天子击杀于寝宫御榻之上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啊!”

    武三思此言一出,恰如一声九天狂雷在昏暗的配殿中轰响,李显摇摇欲坠,庐陵王妃亦再难自持,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瞬间猛睁到了极致,“亲家公此言……当真!陛下……驾……驾崩了!”

    武三思却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来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,继续说道:“臣对家侄武延基知之甚深,此子实非天子良才。惊闻圣天子驾崩的噩耗,臣即刻奔往天子寝宫,于寝宫之中发现此诏”

    说话间,武三思从左袖中取出了一份明黄诏书双手捧起。

    李显还没有从刚才那个惊天的消息中回过魂来,庐陵王妃伸手接过诏书,只略略一看,便即气血逆冲而上,脸上的两颊间平白多了一层粉腻。人言观美人当在月下。灯下,花下,配殿昏暗的灯光下。面呈粉红的庐陵王妃当真是丽色逼人。

    诏书的内容很简单,就是将庐陵王李显夸了几句后,言明他为嗣君人选,异日接掌天下。

    这份诏书从用料到上面加盖的天子之印皆是货真价实。真的不能再真了!

    庐陵王妃将这份梦寐以求了十多年的诏书看了又看之后,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。这时她自然想到了这份诏书背后的玄虚。

    武三思之前刚说武则天已经确立武延基为嗣君,此事还有狄仁杰与建安王为见证,转眼之间却又拿出了这份李显为嗣君的诏书,且此时武则天已经驾崩。这就意味着李显可以即刻称帝为君。

    前后如此矛盾,里面的猫腻还用说嘛?这一切都着落在眼前这个武三思身上了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武三思再次拜俯下去,宏声道:“国不可一日无君,圣天子猝然驾崩,当此非常之时,宜行非常之事,臣武三思恭请我皇陛下谨遵先皇遗诏。顺天应人。登基称制”

    武三思的声音在昏暗的配殿中回响深远,终于醒过神来的李显脸色激动,但庐陵王妃却将那份诏书轻飘飘扔回到了武三思面前的地上,“我家王爷何德何能?我看这九五尊位还是亲家公来坐更稳当些”

    依然拜俯于地的武三思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,以示不敢闻此言,“方今内宫中有禁卫与府军听信谣诼之言。以为张昌宗弑君之事乃出自于臣之指使,臣全命尚不可得。安敢觊觎君位?只求我皇明鉴万里,知臣一片赤诚忠心。苟全臣之性命于乱军之手,如此则永念天恩,世世不忘”

    此言一出,李显以手指向武三思,骇然声道:“母皇竟是丧于汝手?”

    武三思刚刚抬起的头又深埋下去,“臣不敢!”

    庐陵王妃瞥了李显一眼,将他后面的话生生逼回去后才轻描淡写道:“王爷虽信誓旦旦此诏乃出自圣人遗命,然则将至武延基于何地耶?政事狄公、禁军武王爷可是俱知他方为嗣君人选的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