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吞下药,似是想到什么:“溪和,宓君颜舒……你说他是因为盛宠太过,才遭到嫉恨的,是吗?”

    兰溪和说:“是有这个可能。”

    洛明玉怔怔的:“原来皇帝的宠爱,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他既能把你捧到天上去,也能把你打入无间地狱。”

    兰溪和微蹙了眉:“快别瞎想,你是被白天的事魇住了。只管把药喝下去,晚上盖好被子睡一觉,第二天一早醒来,就什么事也没有了。”

    洛明玉摇摇头:“我很清醒,溪和。我今晚被困在梦中的梦魇里头,来日我梦醒,未必不会困在现实的梦魇中。既然已经来到这宫中,以后只怕有许多梦魇等着我。”

    手里的药都快凉了,兰溪和不知道要怎么劝慰洛明玉,仿佛来到宫中后,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,他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强行带着洛明玉私奔,他们当时跑了,就不会入宫,也不会再遇到这许多糟心事。

    洛明玉看兰溪和不说话,也知道自己惹他心烦了:“是我多言了,这些情绪我本该自己消化,说出来徒惹你忧心。”

    他扯出一个笑容,端过兰溪和手里的玉碗,一口气喝下了那苦涩的药汁。

    兰溪和见状有些心软:“你吓着了,又生了病,夜间容易忧虑多思。你爱多想,我也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只是洛明玉却没有接他的话,而是看着他,认真道:“溪和,我拿你当很重要的人,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,情义却匪浅,我有一个不情之请,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?”

    兰溪和没料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,便问:“什么忙?”

    “你给我开药吧,让我假装生病。我不想见皇帝,不想侍寝,也不想要宠爱,我只想在这宫中安稳度日。”洛明玉说。

    兰溪和顿了一下:“这是杀头的死罪。”说完又觉得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,他想起来,不由失笑。

    洛明玉道:“我知道……可是就像你说的,难道我要用自己的身子去讨好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么,即使他是皇帝,于我来说,也和天下间所有的男人并无不同,我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托到他手中……不想因为他的宠爱,成为其他侍君手中的亡魂,溪和,我只是想好好活着……”

    更深了,屋里静悄悄的,兰溪和听到这一番话,心中着实刺痛得厉害。

    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兰溪和说,“我会给你开一副药方,这药可以让你面色看起来病重苍白,只是服久了,可能会伤身。”

    洛明玉说:“无妨。”

    窗外的月已上中天,夜鸮在枝头聒噪地鸣叫,兰溪和今晚就留宿在了雨花阁,他睡在了寝宫的一处角榻上,洛明玉则躺在层层床幔掩映的拔步床中。

    退烧药中有几味安神的药材,明玉喝下,此时躺在柔软的被子中,便觉得困意上涌,沉沉进入了梦乡。

    早晨再醒时,床幔里昏昏黑黑的,只有微薄的光透进来,洛明玉掀开帐幔,看到外面的天刚蒙蒙亮,推算时辰,大约是寅时中旬。

    外头伏轩听到动静,就赶进来伺候洛明玉洗漱。

    洛明玉摇摇头:“头晕的厉害,身子也疲乏,再睡会儿再起吧。”又望外面,看到外面角榻上,兰溪和的身影已经不在了,便问,“溪和人呢?”

    “兰贵人去皇后那儿请安了。”伏轩忙又补上,“原本小主也要去的,只是小主夜里突然病重,奴婢便差人去回禀了皇后,殿下向来宅心仁厚,想来不会怪罪小主。”

    洛明玉点了点头,两人又聊了几句,得知宝儿已经回来了,正在下人房里歇着呢,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