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心越过正歪在一旁哼哧哼哧打鼾的爷爷,他轻轻掩上房门。

    夏日清晨似乎是极其浪漫的,整片世界从五彩斑斓的光影里醒来,沉入苏寒暮眼里。

    金色朦朦水汽拢住深蓝的天,微微拂动的清风带着股绿意,吹红了东方那片邈远的天。天际橘红捧接着未褪色的蓝,和着浅褐色的土气,杂着缤纷的花香,纳入苏寒暮淤积浊气的胸口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,整片灵台都清明起来。

    苏家隐逸的地方不大,却五脏俱全。院落被小小池塘分割成了两半,一般昏黄,一般澄明。

    昏黄的一面是内室,修竹丛丛,花木葱茏,未明的天际被这些蓬勃的生命浅浅遮挡起来,倒也十分静谧。

    而澄明的一面是厨房与药室,它们毗邻小池塘,清澈的湖水荡着薄红的莲心,粼粼光影将整侧都染上明净的翠波。

    他挑了眼朝自家姑娘的居所看去,那里仍在安静的沉睡,似乎隔了朦朦胧胧雾气,就像这一世的清霁,云山雾罩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摇头撇去脑海中杂乱无章的思绪,心事重重的迈入厨房,却见有一个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。

    他正捧着颗大白菜,仔细端详。见来人,他似乎有些惊讶,放下手里的活计,淡淡道:“是你啊,苏兄。”

    苏寒暮一怔,收起狂乱的心绪,勉强扬唇:“清,洛兄,为何清晨在此地?”

    洛清霁递了个明知故问的眼神,她晃了晃手里的大白菜:“某打算给苏老爷子做顿早食。”

    昨日见苏老爷子颇爱美食一道,席间的杯盏肴核大部分被他尽数扫光,想必若是能满足他的口腹之欲,之后求得为哥哥治病的机会也要大上许多。

    这般想着,她不再理会苏寒暮,专心致志的扯着手里的小白菜。

    “洛兄也会庖厨功夫?”苏寒暮盯着她扯动白菜翻飞的指尖有些好奇,又垂下眼悄悄环顾厨房的盛况。

    七零八落的小白菜,扯得乱七八糟的面饼,灶台上甚至汪起团团水渍,以及小姑娘灰败的脸色。

    洛清霁低下毛绒绒的头,素白的巾纶在苏寒暮眼前打个旋儿。白嫩嫩圆乎乎,像颗元宵糯米团子,他舌尖抵了抵牙齿,克制住想去摸摸的冲动。

    “洛兄,扯面也是有规律的。”他桃花眼里泛起柔光,捏起一块软软的面团,准备示范一番。

    可洛清霁并不搭理,只是倔强的逮住手上的小面团,捏住两头,使劲儿往两头一扯。

    啪嗒一声,面条断了。她抿了抿嫣红的菱唇儿,挑起一块继续开工。

    苏寒暮也不说话,托着小面块,静静倚在门上瞧。初阳的金光渐渐略过小池塘里,无声从窗牖漫进来,为苏寒暮侧脸打上一层朦朦的光泽,暖烘烘的,闲散又松软。

    洛清霁仍在与面团儿持续不懈的作斗争。

    苏寒暮抿着笑瞧她笨拙的动作,小心翼翼又缩手缩脚的,可爱的让他彻底撇那场荒诞阴冷的梦境。

    他想了想,仍是走上前为她示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