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初三那年偷焊电路板留下的,父亲的红梅烟头按在伤口上止血时的触感,此刻竟比魔都风暴的FPGA芯片还要滚烫。

    “机械之王?”

    他嗤笑着用瑞士军刀尖挑开疤痕结痂,鲜血滴在台阶上某块褪色的口香糖残渣上,像极了省赛答辩时投影仪突然溅出的红色警告框。

    九楼传来电梯到达的“叮咚”声,张卓远触电般蜷进阴影。

    他看见自己沾着机油的球鞋正在颤抖,鞋带上系着的示波器探头随之一晃一晃——那是大二那年解剖进口设备时私藏的纪念品,此刻却像条嘲笑他的金属舌头。

    “废物。”他扯下探头掷向墙面的瞬间,1999年刷的绿漆剥落,露出后面泛黄的《安全生产守则》。

    铁质探头在墙根弹跳着,惊醒了某只蟑螂,那虫子慌不择路地爬过他的工具箱,在松香焊锡膏上留下细密的足印。

    顶棚突然传来输水管道的剧烈震颤,像是整个酒店都在嘲笑他的战栗。

    张卓远发狂般扯下腰间BP机改装的多功能工具带,金属扣弹射到对面墙上的消火栓玻璃,裂纹瞬间绽放成朵冰花。

    他盯着工具带里露出的铜丝,那本是他准备给父亲小卖部做防盗铃用的,此刻却在昏暗光线里泛着上吊绳般的幽光。

    “叮——”裤兜里的诺基亚突然响起短信提示

    他魔怔似的摸出手机,碎裂的屏幕上,李连军发来的信息正在电流干扰中扭曲:

    “暴雨冲垮了东区基站,你的老伙计还在传数据。”

    后面跟着张乱码,最后定格在半个被像素化的笑脸符号,像极了当年他们用示波器画出的正弦波。

    燕京理工的展示台折射着朝阳金光,三台戴尔笔记本电脑在防静电毯上列队,钛合金外壳映出张卓远沾着焊锡膏的指甲。

    对方队长推了推金丝眼镜,腕上的卡西欧电子表闪过1999年款独有的蓝光,那是用外汇券才能买到的稀罕物。

    “请双方检查设备。”

    裁判敲响黄铜铃,铃舌晃动的阴影扫过张卓远工具箱里那台用易拉罐包裹的传呼机。

    燕京队员发出嗤笑,他们身后两台IBM服务器正发出涡轮风扇的嗡鸣,像极了昨晚酒店空调外机的嘲讽。

    李连军突然将锈迹斑斑的示波器推上展台,底座在复合板上擦出刺耳鸣叫:

    “暴雨红色预警,主办方刚刚切断备用电源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场馆穹顶的LED大屏骤然熄灭,燕京队的服务器指示灯集体泛红。

    张卓远耳畔突然响起十二级台风般的啸叫——是父亲修理拖拉机时变速箱卡死的声响。

    他扯下左腕的橡皮筋,将散乱卷发扎成冲天辫,发梢沾着的松香粉末在晨光中纷飞如星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