并不会因为一句加油，就让我们恢复联系，考完学测後的日子，我和方正yAn的关系毫无变化。我当然知道他拒绝我时说的都不是真心话，可他拒绝我是真心的。找不到他纠结的理由，也只能让关系僵持在这。依他保持缄默的倔强程度，这势必是长期抗战。当务之急是拉长在他身边的时间，避免两个人就这样渐行渐远，为此我必须要考到S大。我自认学测考得还行，但不代表能够松懈，如火如荼地准备起备审资料。放学後我和蔓蔓、颜又楷留在教室里，埋头写着我们自己都不相信的报考动机和未来读书规划。写到一半，刚打完球的魏君瀚回到教室，一看到蔓蔓，便以不容拒绝的气势邀请她去便利商店买饮料。他这种劫走我们之中智商最高的人的行为，让我非常不满，但他答应我会顺便买我和颜又楷的份，於是我释怀了，就是这麽好收买。「我的随身碟好像读不到欸，奇怪了……」颜又楷瞪着银幕，眉头深锁，他点击右键的频率完整表达他的焦虑。「我看看。」其实我完全不懂电脑，我只想把滑鼠从他手中拯救出来。呃，总之，电脑有问题就先看设定，对吧？我四处按了按，都没找到解法，最後只好求助网路。一打开浏览器，我看见右上角的图示，忽然想起现在谁还在用随身碟啊？一般不都直接存在云端y碟或直接用通讯软T传档案吗？不过颜又楷的电脑从没有登过通讯软T，他总说他懒得输入密码。「用云端不就好了？」我说，点了头像的图示一下。选单跳了出来。上面列出功能表，及预设的切换帐号。瞬间，我看见再熟悉不过的头像，一阵恶寒爬上背脊。不可能。我不相信。只有这件事，绝对不可能发生。我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，但脑海中旋即涌入大量记忆片段。笔记、密码、小帐、偷拍和不登录的通讯软T。我无声地抬头观察，确认他正在滑手机後，我颤抖的手缩小了视窗，鼠标缓慢而迟疑地靠近电脑桌布上通讯软T的图示。全身都在发抖。艰难地控制自己的手，点击两下。显示出的画面让我毛骨悚然。心脏发出匡当巨响，像是要碎裂一般。我不敢置信，愕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。三年来，我的挚友。在我最低cHa0的时候总会送上安慰，无论别人怎麽攻击我，他始终相信和他相处的我才是真的，总是担心我会受伤害，先帮我打探好危险在哪、用他的方式守护我的人。通讯软T登着我的帐号。这一刻，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。为什麽他知道我高一五月错的题目有哪些、为什麽那支小帐可以如此了解我的语气和生活琐事、为什麽他能偷拍到那麽多教室内的照片、为什麽他不愿意登入自己的通讯软T。连当初更改密码时，我的帐号未登出的那台电脑，都和他的电脑同型号。太恐怖了。b起刘为霖砸下的拳头、b起被围堵在教室，都要恶心太多了。我无法控制的乾呕。对面的人站了起来，一边问着怎麽了一边将身子朝我靠。我吓得猛然发颤，大幅度地後退，失去平衡，从椅子上跌落。「月圆！」他跨出大步朝我走来。每靠近一公分，都让我更害怕。「不要过来！」我尖叫，手脚并用地往後，直到撞上墙壁。颜又楷感到很错愕，僵在原地。他顿了一下，来回看着我和他的电脑，立刻厘清了状况。「月圆，不是，你误会了。」他试着解释。「误会什麽？」我几近崩溃，无法克制地大吼「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电脑，但网页浏览器显示登过我的帐号，line的密码我没改到你就直接登着是吧？」都已经把电脑带到我面前，也不愿意登出通讯软T，大概是怕我忽然想把通讯软T的密码改了吧。「就是你盗用我的帐号，捏造聊天纪录，再传给刘为霖的？那些跟男生靠很近的照片也是你抓角度偷拍的？」简直丧心病狂。我究竟做了什麽事，让他需要这样对我。「我哪里得罪你了？」我的声音又大又尖锐，激动的情绪让眼睛蓄满水气「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？」他低着头，握紧的拳头发颤。再抬起脸，表情骤然由慌张无措转为面无表情。「我明明说过刘为霖不是什麽好人！」他的音量很大，高涨的情绪之中居然听不出歉疚「我只是证明了这点，我在救你。」「月圆，」诚恳的语气让我想吐「我只是想让你离开他，你那时候被他蒙蔽了，所以我只好揭露他的本X。」「你到底在说什麽？」我被他扭曲的想法吓坏，眼泪滑过脸颊。「我只想让你跟他分手。」「那为什麽你还想问我新的手机密码？在猜我会不会所有帐号都用同一组密码？要不是我改了密码，你打算监控我到什麽时候？」他沉默。事到如今他还想尝试盗用我的帐号。「你是个疯子。」我瞪着他，咬字清晰。这像是触发他的关键字，他蹲下身，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疯魔，让我浑身一颤。「是阿，我太喜欢你，喜欢到疯了。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Ai上你，我们才是待在一起最久的，但你却跟刘为霖在一起，你怎麽可以丢下我？在别的男人身边这麽快乐。」我发着抖，睁睁地看着这个人。「我捏造了那些讯息和照片刺激刘为霖，他果真就露出本X了，」他几乎要笑出来「但还不够，月圆，和他分手後的你还是不会注意到我，我只好让你孤立无援，这不是我的本意，我无意伤害你。」「孤立…无援……？匿名发文也是你做的？那群人对我的敌意也是你___」「没错，刘为霖太没用了，分手後他根本不想追究你，我只好亲自发文，还得和他们打好关系，才可以让他们对你的愤怒一直维持在高点。」「我知道我太不起眼了，除非你身边没有任何人，否则你不会和我在一起的。」原来他从来不是因为胆小，才不敢和我走在一起。只是在他们面前说了那麽多我的坏话，跟我要好会看起来很可疑。我还像个傻子一样，为了他和方正yAn争执。「月圆，我知道我让你很难受，但我真的没有办法，你只把我当成好朋友，我想方设法才能得到你一点点关注，像排演时，我还得拔掉自己的扣子，你才会到我身边。」提到英语话剧，我抱着最後一丝希望，无力地问。「该不会也是你叫他们来看我们班的表演？」「没错，我以为看见刘为霖能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，只依靠我，可是方正yAn把这一切Ga0砸了。」他露出Y险的笑脸。我的心脏下坠，掉落进深不见底的崖谷，连回音都听不见。「月圆，你不知道我多耐心地等，才等到这一天，你被方正yAn拒绝的那天，我开心得睡不着觉，」他一边说，一边往我靠近「这次终於要轮到我了吧？」我想後退，但肩膀早已抵住墙壁。「不要过来！」我尖叫。他不是我认识的颜又楷，我认识的颜又楷根本不存在。对眼前这个人，我只有满满的恐惧和恶心。他的双眼布满血丝，不顾我的抵抗，一把就要抓住我肩膀。这一切都过於骇人。不管是他的伪装、他的行为，或是他的表情。他的眼神像着了魔一般，眼白布满血丝，瞳孔中尽是狰狞。「不要碰我！」我闭上眼睛，崩溃地叫喊。胆小跟恶劣是两回事，你根本不够了解他，要不是他你根本不会____方正yAn说的都是真的。谁来救救我。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而已。碰！一声剧烈的闷响。强烈地、愤怒地，背种种撞击墙面的声响。他的气味从我身边掠过。随後是震怒之下的急促呼x1。「果然是你。」方正yAn的声音低沉沙哑得一点也不像他。极其罕见的盛怒在他总是随和的面容上显得特别恐怖。我张开眼，看见颜又楷被他扯着领子，从地面上拎了起来，背SiSi抵着墙。颜又楷双脚几乎离了地，却丝毫不减锐气。「你从那天就怀疑我了，对吧？可是又找不到证据，只好处处针对我。」「对，你。」方正yAn的手收紧了些，手臂上的青筋突起，手指Si扣着颜又楷的制服衬衫，用尽全部的理智克制自己的愤怒「我就觉得奇怪，为什麽每次出事，你都刚好在前一刻和他们接触。」「刘为霖又不是白痴，唆使朋友去堵人这种事他根本不敢做，就是你在中间兴风作浪，才把事情弄到那种地步！」他手一晃，颜又楷的背再次撞上墙面「就是你跟阿伟说刘为霖说再找不出叶月圆为什麽要这样对他，就要去自杀对吧？」「对阿，他们居然相信了，实在太白痴了，还得归功於刘为霖那时要Si不活的样子，」颜又楷露出一抹微笑「可惜我没料到，刚和阿伟说完就被你看到，原本还打算等他们堵完後再去安慰月圆的，都被你Ga0砸了。」「到底关你什麽事啊？！」颜又楷像是疯了一样忽然大吼「你那时候又不认识月圆，当什麽侦探啊？每次都是你破坏我的计画，害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做，效果都变差了！」效果。他用效果来称呼那些日子里我经历的一切。我手心的伤痕、抱着马桶呕吐的下课、无数个关於教室後的恶梦，和刻在骨子里的颤抖。都只是他一手C作的成效，为达目的的手段。我瘫坐在地上，失去了情绪起伏的力气，只觉得荒谬又可笑，原来我所有的痛苦，都只源自一段扭曲的暗恋。「要不是你，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好吗？」「闭嘴，」方正yAn咬着牙，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来「我怕我杀了你。」他向来温和慵懒的褐sE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，一时震慑了颜又楷。空气紧绷的凝结，悬在即将爆发的边缘，就连两人的呼x1声都具有攻击X。过了几秒，也可能过了几分钟，颜又楷忽然哼了一声，笑了。「你还可以这样用手吗？」那笑意极尽挑衅。倏地，所有疑点和似曾相似又在我的脑中渐渐排列组合。「你以为我为什麽不把你和月圆的关系也处理掉？」方正yAn没有回答，只恶狠狠地瞪着他。「我早就调查过你了，柔道新星、T坛希望……捧得那麽高，」他猖狂地笑出声「结果，只是个左手都要举不起来的废物而已。」我的眼睛瞪大。翻墙时魏君瀚的安排、大伯的话，以及他自己说出口的「我没有达到。」无数次在他眼里闪过的无力。方正yAn的左手。连带着他引以为傲的柔道。毁了？我震惊地看向方正yAn，他低下头，避开我的视线。「g嘛？觉得丢脸吗？确实，要是我的话也觉得丢脸Si了，」颜又楷滔滔不绝地说，脸上满是嘲讽「毕业旅行时，我发现月圆喜欢上了你，原本，我真的好恨你阿，想尽方法要斩断你们该Si的恋情。」「没想到我随便一查，就发现你Si都要在月圆面前藏住的秘密，太简单了，我假装随便提起，柔道社朋友就跟我说了你手有旧伤的事，再去问问你的国中同学，很快就找到了。」「知道你很快就没办法练T育後，我根本懒得理你，你这种除了柔道以外什麽都不会的人，连大学都没办法念吧？以後又能做什麽？给你继父养吗？怎麽可能有脸跟月圆谈恋Ai？」「我猜得可真准，放个暑假回来你们就玩完了，你丢脸得不敢跟月圆说理由，不想让她知道你以後就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。」方正yAn双手一松，颜又楷踉跄几步才找回平衡，他抚着x口咳了几声，站直身子後更加得意。「唉唷，好恐怖的表情，你想打我吗？来阿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，我已经没什麽好怕了。」「我先说，我不是刘为霖那种吃闷亏的白痴，你满十八岁了吧，打阿，我告Si你。让全世界都知道前柔道天才，不只手废了不能练了，还会殴打同学，想不到你还可以再更丢脸吧？我看看到时候你拿什麽脸继续生活！」第三次了，他说「丢脸」。丢脸？我脑子闪过一幕幕画面。柔道场里他身上洁白的道服，神情严肃凝视着对手。夕yAn下C场边，他拿着道服对我说「我是很专业。」他扳倒对手的那一刻、他JiNg神抖擞地回应教练训话、他在夜晚C场慢跑的身影。他一双双白sE运动鞋。那些瞬间如此灿烂夺目、熠熠生辉，在我的回忆里盛开出一朵朵烟火。这麽光芒万丈的人，丢脸？方正yAn是我见过最光明磊落的存在，明亮到我只是在脑袋回想都觉得晃眼。到底丢脸的是谁？我站起身，往前跨了两步，身T好像已经不是我在控制。「打阿，把我肩膀打残、在我脸上留疤，你打阿，把我打进加护病房，就跟你爸一样___」啪___！清脆的、响亮的巴掌声。用尽全力，聚合了此生所有的愤怒和悲伤。我的手掌以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力道，重重挥上他嚣张扭曲的脸。&神状态极差的颜又楷被搧得倒退了两步，双手挣扎着找不到施力点，最後跌坐在地。他极其震惊地看着我，错愕地抚着自己肿胀的脸颊，还没厘清发生了什麽事。我一把抓住方正yAn的手臂，把他拉到我身後。「告我阿，我也十八岁了，有种你就告我！」我居高临下地瞪着颜又楷，双颊气得涨红，用哽咽的声音大骂。长这麽大，我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发出这麽大的声音，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会打人。果然人活久了什麽事都会发生。「你废话怎麽这麽多啊？，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反派角sE是不是？自己做出这麽多伤天害理的破事，不下跪道歉，还在这讲什麽狗P犯罪动机跟手法，谁给你的勇气说别人丢脸？最丢脸！」「求你不要讲什麽喜欢我，恶心Si了，谁没喜欢过人阿？你就不能跟大家一样乖乖暗恋乖乖告白乖乖被拒绝吗？装什麽悲情男主角？最可怜的是我吧？你忿忿不平个P阿！」「我就没看过你这种疯狗，满嘴月圆月圆，我人就在你旁边还没Si欸？你要大讲犯罪细节不会挑个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？讲给我听是怎样？脑子有洞？演那麽久了怎麽不演完全套？装也要装出痛哭流涕的样子跟我道歉阿？这麽理直气壮，还要不要脸？」把这一年多来的委屈和气愤都灌进句子里，我失控地大吼大叫。「肩膀受伤很丢脸？他就算在世界赛转播直接尿K子都不丢脸，什麽丧尽天良的事都对我做了还跑来我面前对我男人大呼小叫，谁b你还丢脸阿？我生眼睛就没看过b你还丢脸的东西！」颜又楷被我骂得目瞪口呆，整个人僵在地板上一动不动。我该喷的都喷完了，实在想不到新的句子，但怒意还没全发泄完。一转头，看见我身後也同样目瞪口呆的方正yAn。「我跟你说啦！你就算这辈子都没工作我也会养你，肩膀受伤到底是什麽破烂理由？你的那点白痴纠结我根本没放在眼里，我说要跟你在一起就是要跟你在一起，没人问你的意见！」对着方正yAn吼完这句话後，我终於安静下来，激动的情绪让我的x口剧烈起伏，气喘吁吁。我牵起方正yAn的手，往教室门口走。余光瞥见颜又楷的电脑，单手把它拿了起来，松开方正yAn的手，往後退了几步。接着用尽全力，以投铅球的气势，把笔电网墙壁甩。框啷！装满我的假聊天纪录、伪造照片、登着我通讯软T的笔电，撞上墙壁，发出惨痛的悲鸣，应声破裂。我再次牵起方正yAn的手往前走。离开教室前，我回头，头发随之飞舞。「我再说一次，你有种就告我。」